关莫声

注：这个脑洞是在看到第六章学级裁判时三段分别属于最原、赤松和百田的录像而产生的。相较于挖掘小高已经塑造过的V3人物在游戏中的性格，描写出他们进入这个游戏之前的样子也许也会很有意思。这个脑洞就是补完原作在“V3人物进入游戏之前所发生的故事”的剧情。
主要人物会涉及到的人物有最原、百田、王马、白银、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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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喂，最原！听见没你，最原终一！”

我回过头去，视线和身后那个面带怒意的男人相撞时，我才意识到他一直在叫的是我。

“啊，抱歉……”我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低下头寻找他的胸牌，“百田解斗同学。”

“喂，你行不行啊，搞了半天还没记住自己的名字吗？”百田解斗戏谑地轻笑着，漫不经心地推搡了我一把，却让我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你这家伙，真的是被选出来的男二号吗？”

我连忙向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鞠躬。从我这个角度看来，他左腕上露出的纹身清晰可见。“太对不起了，百田同学，只能麻烦你和我再来一遍了。”

百田解斗。真是个生涩难读的名字啊。

我向在一旁录像的小黑白熊做了致歉的动作，随即爬回立在教室一角的储物柜里，等待弹丸论破V3序章的第二次开机。

两个月前接到弹丸论破制作团队通知的事情，现在还像梦一样。当初我去参加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的选角面试时，根本没有想到像自己一样这么平庸的人会被选中。

如果说完全不抱有一丝期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弹丸论破这一经久不衰的系列作品，如今早已成为国民话题，那怕是对它的内容一无所知的人都会对它怀有好奇之心，更别说是依靠着“弹丸论破”才活下去的我。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性格。胆小、软弱又不求上进，而这种脆弱的自卑在我升入高中后便愈演愈烈。父母为了拯救这样消极的我，拼了命地将我送上最好的私立学校，而我却在周围过分优秀的同学身边、在他们的嘲笑、奚落和排挤之下越来越无地自容。

所以，如果没有弹丸论破，没有这一次次希望战胜绝望的故事的话，我可能真要对生活失去希望了吧。

“弹丸论破V3序章第一场第一镜第二次，开始——”

我咬了咬牙，拉开柜门，从里面重重地摔了出来。

“唔喔！喂！你是谁啊？”我趴在地上，膝盖撞在硬邦邦的凉地面上的痛感让我几乎动不了身子。即便这样，我也能分辨出来居高临下传来的百田的声音。

“你，你是谁……和掳走我的那伙人是一群人吗？”我吃力地站起身，做出满面惊恐的神色，“这里是哪里啊？”

我的帽子已经被弄歪了，我意识到。这样拍出来看上去肯定很傻吧。

“你先打住！”百田高大的身影向我走来。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

“什么？”我顿了顿，做出思考的动作，“我叫最原终一……来着。”

最原终一这几个字仿佛有魔力似的，在我的舌尖上跳跃着，让我忽然有了一种自己很强大的感觉。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在现实中一无是处的小透明了，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最原终一。

“记住了，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最原终一。”这是我被选中后第一次见到白银紬时她对我说的话。“不过好像记住了作用也不大吧？毕竟你在进入‘究极虚拟现实系统’后，连我是谁都会不记得了呢。”白银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那如瀑布一般的水蓝色长发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温柔地泛着光彩。我的视线被她轻轻敛起的、摇摆的发丝而吸引，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白银紬用手掌在我面前晃了两下，笑道：“是不是很不习惯我不在荧幕中而是在现实里跟你讲话？毕竟从第五十作以来我扮演的都是幕后黑手，不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吧……”她显出十分沮丧的样子。

“怎么会怎么会！”我连忙摆手，为自己的失礼而羞恼。

“哈哈，开玩笑的啦。”白银忽然凑到我面前，“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这一作中，你所扮演的最原终一将会是主角！”

“啊！”我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但是呢，在进入‘究极虚拟现实系统’之前，我们希望以你们本来的样子拍一段序章——你想，其实观众也喜欢看到与他们一样平凡无奇的高中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弹丸世界的桥段吧？所以，尽管在现实中进行拍摄，但还要你们按着我们写好的剧本来。说白了，就像拍戏那样。”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只能向主角公开的秘密。这个序章部分，我们会分别以另外十五个当选者为主视角分别拍摄十五遍。也就是说，他们都会以为自己是V3的主角，而你是第二主人公。”白银紬兴奋地探过身来，她的瞳孔透过镜片清晰地映照着我的身影。“这样，不仅是通过每个人的表现来决定正式章节的人物设定。这种把其他人都蒙在鼓里、把大家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不是也很爽吗？”

……很爽吗？

猛然间，我被百田一记落在我胸口的重权打倒在地，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喂，最原，是真的男子汉的话就不要再唉声叹气了！跟我一起走出这个教室看看吧！”百田向我伸出手来，他脸上那乖戾的笑容令我害怕。

“明白了，百田同学。”我握住他伸过来的左手，手指尖抵着他的纹身。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仿佛自己承载的不只是这具身躯的重量，还有由谎言垒筑起来的庞大的负担。

 

（二）

百田离开后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一个怯生生的矮个子少年在黑白熊的簇拥下被带入作为拍摄场地的教室。当小黑白熊都离开他回到拍摄的角落举起相机时，他独自站在教室的中央，看上去十分手足无措。

他出现在我视线中的那一瞬间，我便认出了他。

他注意到了我，然而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好，我叫……王马小吉。”说完，他连忙低下头寻找自己的胸牌，反复确认了两次。

“我是最原终一。”

与百田完全敞开了露出红色衬衣的校服上衣不同，王马小吉的外套显得规矩到了拘束的地步，他的扣子老老实实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让我都为他感觉有点闷得慌。

“喂，你们在干什么啊kuma！快点开始啦！”一旁的小黑白熊催促起来。

王马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剧本掉在地上。他一直握着的那一页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脸上写满了为难的情绪。

这真是一个不会掩藏感情的人啊。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尽管也为王马的畏首畏尾而着急，我却同时也因为有一个自己的同类而感到庆幸。这几天下来，我已经陆陆续续拍摄了十三次序章的内容了，而每一张与我演着戏的面孔，都让我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我害怕说谎，因为装模作样的动作和台词而紧张无比。每一次序章的重开，每一次相同情节的重复上演，都意味着我要与一个性格捉摸不定的完全陌生的人一起欺骗观众，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在欺骗他们。

然而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却又都是那样的强大，让我不断地提心吊胆地想着，当谎言全部被揭露的那一天我会面临怎样的对待。

正式拍摄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白银紬发来的十五份录像资料，那是这次游戏的当选者的面试录像视频。

“为了配合我们的谎言，不事先了解一下其他参与者的性格可是不行的呢。”白银的面庞出现在全息视频通讯的界面中。

听着她的话，我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咳咳，听得见吗？啊，我是第248号参选者……这种游戏，我不光要参加，还要杀掉所有人，自己活到最后。这样一来，金钱啊权力啊什么的，就都不成问题了吧？”

“百田解斗，这是我们给他在游戏里的人格起的名字。十五岁的时候因为聚众斗殴而被学校劝退，现在是个黑道上最下层的小喽啰角色，每天靠着勒索小孩和女学生的钱而苟且度日。”白银在一旁说道。“这种社会渣滓，根本没有什么情义道德可言。如果他在新作中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哥型人物，就是为了同伴会献出自己生命的那种，你不觉得会超有趣吗？”

我被白银的话吓得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去理解这些残酷的字句。但我的手指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点开了下一条著有“赤松枫”这一标题的视频。

“……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的头脑还是很有信心的。我觉得我会挺适合这个杀人游戏的，毕竟我是那种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嘛。”我不知道画面上这个美丽而明媚的少女是如何用那样阳光的笑容说出这种让人害怕的话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作那种暗中观看大家自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角色吧。”

“这个女孩……真是太可怕了……”我关掉了录像画面，觉得自己的眼皮在不断抽动。

“先别急着给自己立flag哦，我们的最原同学到时候会喜欢上她也说不定呢。”白银在通讯视频中轻笑着。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多少个独自偷偷观看弹丸论破更新的夜晚，现在的白银就像当时游戏中的她一样，举手投足都光芒四射，支撑着我拥有了面对第二天的太阳的信心。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不管前方迎接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在白银的注视下，我点开了每一段录像。

“狱原昆太”——“呐，我说，这种生活太无聊了点吧。如果能让人生有趣一点的话，赌上性命的游戏也好杀人也好，都没有问题。”

“东条斩美”——“我希望能体会到被人需要的感觉，哪怕一次也好，哪怕用杀人的方式也好。”

“真宫寺是清”——“我不介意你们给我赋予什么设定，我只是单纯地想参加这次游戏而已。但我自信即便在游戏里也会保持冷静，绝不会去做杀人这种事的。”

……

“王马小吉”——“说真的，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游戏。但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吧，这么多年来一直又弱小又笨拙，总觉得一直在被人玩得团团转。”

画面中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接着用力吞了口口水。“如果我也能强大一回，体会一次那种掌控感就好了。”

此时此刻，我就直视着这个少年躲闪而飘忽的视线。出乎意料地，我一点没有遇到陌生人的那种尴尬感，脱口而出道：“没关系，快开始吧。”

那一瞬间，我便认定了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那种为了逃避真实而追求谎言，却因此背负上更大的谎言的人。

如果有一天真实与谎言的界限变得模糊，请让我们毫不自知地永远生活在谎言中吧。

 

（三）

我和王马小吉坐在体育馆外的长椅上，等待体育馆大门的打开。

与王马小吉完成的录制，是最后一次序章部分的拍摄了。此时，其他当选者正纷纷赶来，准备在体育馆内一同进入‘究极虚拟现实系统’。

王马的脸色很苍白。他将双手恭恭敬敬地放在腿上，但小腿却抑制不住地颤抖。到了这个时候，我却一点不紧张了，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喂，王马同学，”为了减轻他的恐惧，我首先开了口，“我之前看到过你的参选录像。”

王马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守在体育馆门口的小黑白熊发出机械的声响，望向我们的眼神好像也变得更犀利了。我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被它吓到。事到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王马终于开口道：“啊，那个很傻吧。但那个就是我人生的真实状态。”

“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事。大约半年前前，我和一个朋友一起从学校回家时，忽然在小路上遇到了一群带着滑稽面具的人。他们穿着白色的西服，系着黑白格子的围巾，手里提着生了锈的棍棒——那样子现在还在我眼前。忽然，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刻，他们已经扑向了我的朋友。那一刻我被吓得怔在原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如野兽一样冷血残暴的欺凌，和我的朋友被遏制在喉咙中的嚎啕。然而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深处自己家中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却丢下朋友自己一个人逃了。”王马大口地喘息着，他或许也为自己会一气儿说这么多话而惊讶。“后来我才知道，那群人根本是一帮打着‘笑着犯罪’旗号的愉快犯，犯罪无数，却从没落到过警察手里。我的朋友没有死，但此后我却在没见过他。”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办法面对现实了。我只希望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在那里我强大无比，什么都不需要去畏惧。当所有人都害怕得要死的时候，我就挺身而出，挑战没人敢挑战的力量，付出生命都没关系。这样看来，这个在谎言中进行的游戏是最快的途径吧。”

“我倒没有那么复杂的理由。”我仰起头，望着走廊光秃秃的天花板。“我就是觉得太累了，生活不下去了。周围都是一群优秀到变态的怪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与努力，最后收获的结果却一文不值，每一次想要变好的愿望都被打压，每一次希望的结果都是绝望，久而久之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如果没有弹丸论破向我灌输希望的话，我根本坚持不下去。所以我就想，干嘛不进入弹丸论破的世界呢，哪怕永远都不出来，也挺好的。”

我忽然想起了天海兰太郎的话。

——“弱者在真实中追求谎言，而强者在谎言中寻找真实。”

天海是弹丸论破上一期的幸存者，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要来参加第二次。

天海坐在教室的课桌上，双腿交叉盘起，完全不顾摄像的小黑白熊催促的眼神。

“尽管创造谎言也需要勇气，但面临真实却需要强大无比的内心。”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显得哀伤的笑容：“希望这一次，我能够完全粉碎谎言。”

我转向王马：“王马同学，如果可以自己选的话，你希望拥有什么才能呢。”

“我的话……超高校级的总统吧。我也希望带领你们去击碎黑暗呢。最原同学你呢？”

“我希望成为超高校级的侦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这样的话，我也能分清谎言和真实，我到底属于哪一个了吧。”

体育馆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那片耀眼的白光后，是等待着的当选者，是各怀心事、却都迫切地渴求着这次游戏的玩家。

在进入虚拟现实系统之前，我与白银紬碰了碰拳头。

“加油啊，最原同学，哪怕是通过狠狠打倒我的方式。”

在进入虚拟现实系统之前，我与天海兰太郎碰了碰拳头。

“最原，一起透过谎言找到真相吧。”

在进入虚拟现实系统之前，我与王马小吉碰了碰拳头。

“最原同学，我相信你，不论是希望还是绝望，谎言还是真相，最后找到答案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就这样，我进入了虚拟现实系统，进入了那个充斥着谎言与真相的、相互残杀的新学期。

 

END.